明 仇英 独乐园图(局部)
某日,我被仇英的一幅竹子图迷住,很长时间,那画面经常在脑海里浮现,但并不清晰。后来再遇到,才知道那是《独乐园图》长卷的一段截图——“采药圃”。
(资料图片)
竹林疏密有致,团团地,围出一个凉亭形状,中间白衣高士在虎皮坐垫上沉思纳凉。鹤将军伫立,是守卫,又是陪伴。右侧连接的竹林,潇潇洒洒排成“一”字。地上不同形色的花草,不是随意生长的,而是被种植在方格里。追溯下去,发现它们才是这段画的主角——草药。仇英画以工细著称,这些草药种类必定都有据可查。认真分辨一番,我能认识的,只有灵芝而已。
中间的高士,是北宋政治家、文学家司马光。他的采药圃,有一百多亩。
熙宁四年(1071年),司马光因反对王安石变法,退居西京洛阳,买下20亩地,修建独乐园。司马光对这处住所十分重视,建筑设计、植种草木,事必躬亲。兴之所至,他写下美文《独乐园记》。独乐园现已不存,但这篇文章,流传至今。
《独乐园记》,上来便抒发观点:
孟子曰:“独乐乐,不如与人乐乐;与少乐乐,不若与众乐乐。”此王公大人之乐,非贫贱者所及也。孔子曰:“饭蔬食饮水,曲肱而枕之,乐在其中矣。”颜子“一箪食,一瓢饮,不改其乐”,此圣贤之乐,非愚者所及也。若夫“鹪鹩巢林,不过一枝。鼹鼠饮河,不过满腹”,各尽其分而安之,此乃迂叟之所乐也。
司马光自称迂叟。他说,他追求的快乐,既不是王公大人的众乐,也不是圣人的安贫乐道之乐,而是独乐。
独处,是一个政治失意者自我医治、精神回归和壮大的方式。他修建独乐园,与人群划清界限,退居一个角落,不问世事。正是在这个园子里,过着“行无所牵”的生活,司马光编著了《资治通鉴》。
到了明代,文人画家圈对这种“独乐”的处世观很是推崇,《独乐园记》广为传颂。文徵明在89岁高龄,画《独乐园图》,他的行书《独乐园记》成为书法名帖。
仇英根据司马光的《独乐园记》立意,依次描绘了弄水轩、读书堂、钓鱼庵、种竹斋、采药圃、浇花亭、见山台等景致。文中主角,皆为司马光。从右向左,长卷展开,目光移动,交错的时空横向展示,这便是场景的蒙太奇。
仇英的画,大有看头,与读司马光的文章是全然不同的体验。比如房屋梁柱上用淡墨皴擦的木节;地上随意生长的几棵玉簪正值花期;假山石台上,两只鸟雀悠闲啄食;流水随竹筒引入室内;菖蒲临流茂盛生长;扛着竹子的工匠由于卖力而攥紧拳头;浇花亭上,竹帘半卷;古松的枝干,优雅缠绕着紫藤;泉边饮水的双鹿,还有门外绵延的青山……
因为读画的缘故,我又重读北宋李格非的《洛阳名园记》,这本书共介绍了十九处洛阳名园,《独乐园记》是其中一篇,不过百余字。李格非即是李清照的父亲,他这样写:“园卑小,不可与他园班。……所以为人欣慕者,不在于园耳。”
“卑小”,是司马光独乐园的气质所在。这个园子实际上相当朴素,甚至简陋。他志不在物质享乐和交友。司马光胸中有丘壑,有人看到他表面的困顿,但殊不知一块石、一棵竹、一汪泉水,皆可以复活他的灵魂。
如此看来,仇英的画,显然是美化了。他笔下的独乐园,应该是他常年出入的苏州名园的倩影。但无论是怎样的独乐园,都令人欢喜。
(原标题:独乐之美)
来源:北京晚报
作者:胡烟
流程编辑:U031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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