政府无法全面精准掌握基层社会信息
国家掌握了全国人口的宏观数据,但未必清楚某个特定区域和特定群体的衣食住行等具体信息。在2019年底和2020年初的疫情暴发之初,各地在开展社区防控过程中,花费了大量精力摸居住人口底数。一些老旧小区、自建小区、城中村等长期没有有效的公共服务,也没有物业管理,成了基层干部眼中的“空白区”。笔者在调研中发现,正是通过疫情防控,基层党委政府通过党员干部下沉行动,才最终掌握了基本的居住信息。尽管如此,城市社区是一个高度流动的居住空间,居民信息一直在变化,乃至于后面发生疫情的城市,仍然需要通过“敲门行动”等方式来掌握基础信息。
在不少城市,由于流调队伍有限,且专业人才缺乏,使得流调的质量不能保证。比如,大多数城市在开展流调过程中,严重依赖于社区工作人员和其他部门的工作人员。很多城市都出现过未经审核和处理的原始流调信息被泄露,当事人隐私被侵犯的情况。哪怕是公开的流调信息,也存在过度公开个人隐私,引起人们“吃瓜”的弊端。
笔者及所在团队在武汉疫情防控中做过广泛调研,感受最深的是, 基层防控中的人力和物力缺乏,可能只是表象,深层次的难点在于,基层无法有效掌握和防疫有关的信息,这导致上级的防控政策和物资供给与社区居民的需求之间,存在巨大张力。疫情期间,社区书记每天要接几十上百个电话,协调群众的诉求,贯彻上级的指示;社区其他干部疫情防控的主要工作也是统计各种信息。而送医送药、生活保障、小区守控等工作,只能动员下沉党员干部和志愿者参与。
不同主体对“信息”的解读不一致
有关疫情的科学认知和公共政策,只有转化为社会共识以后,才会影响人们的行动。疫情的情境定义有特定的社会—心理基础。一般而言,疫情总是在社会恐惧、道德争议和一致行动中获得具体的情境定义。不同的社会和文化,对疫情的反应和适应性也有差别。 但麻烦就在于,个体的恐惧常在,但恐惧的理由却不一致——有些是对生命安全的恐惧,有些则是对个人自由被限制的恐惧。由此,道德争议总是难以避免,人们的一致行动往往是一群人对另一群人采取攻击行为。这进一步加剧了信息“黑洞”带来的治理困境。
(作者为武汉大学社会学院教授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