北京晚报·五色土 | 作者 李钟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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毗邻北京的河北省怀来县，有着悠久历史和灿烂文化。在怀来大地上，古战场、古长城、古驿站以及古墓群，均昭示着我国古人类文化长河的丰富底蕴。在“天问一号”探测器成功着陆火星以前，我国首次火星探测任务着陆器悬停避障试验正是在怀来完成的，怀来也因此进入人们关注的视野。

河北怀来样边长城夕阳照亮城墙 视觉中国供图

早已成为人类宜居地

怀来县地处河北省西北部，燕山山脉北侧，永定河上游。境内南北群山起伏，重峦叠嶂，山区面积占42%，丘陵面积占14%，永定河、桑干河、洋河、妫水河为过境河流，水面占12%。中部是河谷平川，习惯称怀来盆地，著名的官厅水库嵌在中间。

怀来的气象，由于受地理位置、地形、地势等多种因素的影响，时常出现气象灾害。风沙、干旱、冰雹、霜冻交相出现。地质灾害如地震、河水泛滥等，甚至陨星也会光顾这里。这种地理环境与气象，恰恰与已知的火星环境有相仿之处。火星大气稀薄，受季节、夜昼、火星风暴等影响，非常不稳定；火星表面地形复杂，遍布岩石、斜坡、沟壑等障碍物；火星尘暴较地球更为严重。

已知，火星没有人类居住。而怀来，却早早成为了人类宜居之地。

四千七百多年前，黄帝率部落沿洛水（今陕西华阴一带）南下，渡过黄河，沿中条山（山西省西南部）和太行山西麓向北，最后沿着桑干河，走出山岭，来到今河北涿鹿、怀来境内的平原上定居。

同期，炎帝率部落沿黄河南岸，到达今山东境内，又从山东渡河北迁，也来到桑干河流域，与黄帝部落相遇。两部落为争夺霸主，在怀来东南阪泉地区，发生激战。打了三个回合，最终炎黄两部落联合。不久，原居山东的九黎蚩尤部落，联合苗蛮部落西进，来到怀来西南的涿鹿，并在涿鹿、怀来安营扎寨。小小地域的怀来，突然迎接了北方的三大部落。炎黄联盟与蚩尤部落又经一场厮杀，最终也走上联合。

黄帝、炎帝、蚩尤“三祖之战”，实现了各部落之间的新融合，是我国历史上第一次大规模的融合，由此形成了华夏部族的共同体。炎黄子孙、华夏儿女，由此产生。怀来可说是华夏族形成的历史开端、地理源头。

太史公在《史记·五帝本纪》开篇第一件事，说的就是这次的联合：“（黄帝）与炎帝战于阪泉之野。三战，然后得其志。蚩尤作乱，不用帝命。于是黄帝乃征师诸侯，与蚩尤战于涿鹿之野”。

怀来鸡鸣驿站，中国现存的最大的古驿站。视觉中国供图

再次见证民族融合

怀来自古就有“塞北通衢”之称。唐以前，为中原王朝北部要塞，也是兵家必争之地。境内存在五代长城遗址，足见其地理位置的重要和战争的激烈。

五代长城分别为：燕长城，公元前279年，为燕昭王所筑；秦长城，公元前221年，秦始皇将原来的秦、燕、赵三国北面的长城连接起来；公元446年，北魏拓跋氏修长城，起上谷（今怀来），广袤皆千里；北齐文宣帝天保六年（555年），曾召180万人筑长城900余里；明嘉靖朝（1522年至1566年），掀起修长城高潮。

长城，作为防御工事，有其攻防价值。但，毕竟“和平”最重要。

自公元936年，后晋高祖石敬瑭为保住皇位，将中原燕云十六州献给契丹，怀来在燕云十六州内，自此，怀来为辽、金之地，约300余年。

怀来在这300余年中，再次见证了民族的融合。

宋太宗与辽有过两次大战役，结果以宋太宗两次战败告终。公元1004年，宋景德元年，辽统和二十二年，宋辽在旗鼓相当的情况下，在澶渊（今河南省濮阳市）达成议和，并形成文书，史称“澶渊誓书”。

中国是统一的多民族国家，在中华民族的历史上，虽有不同民族建立王朝，但他们都视自己为中国的一部分，视本朝为其支脉，表现了各民族对中国和中华民族文化的高度认同。

《辽史》称：“辽之先，出自炎帝。”契丹人自认为是炎黄之后裔，也即华夏族中的一支。辽太祖阿保机，钦羡汉高祖刘邦。他希望自己像刘邦一样，一统中原。于是他的汉名姓刘，名亿。他希望后族如萧何辅佐刘邦，于是，后族统统姓萧。他的二儿子取名尧骨，也是继承尧帝的传统。

金称自己是箕子的后代。箕子是商纣王的叔叔，因劝阻商纣王改邪归正，而受到迫害，入奴隶圈。周武王伐纣成功，解救了箕子，并封他到朝鲜安国。

由此可见，辽、金在华夏一族中，都没把自己当“外人”，无论是炎帝之后，抑或箕子后人，都是中国历史链条的一环。

宣化辽墓壁画《备茶图》，体现了中原与契丹的文化交融。

民族交往的“化学反应”

战争并不是解决争端的唯一办法。战则两败俱伤，和则两利。一旦双方休战，双方互市，互相交往，不同民族的融合，产生的是化学反应，也使中华民族文化，产生巨大的嬗变。

辽太宗占领燕云十六州后，确立了两套政治制度。《辽史·百官志》称：“官分南北,以国制治契丹,以汉制待汉人。辽国官制,分北、南院。北面治官账,部族,属国之政；南面治汉人州县、租赋、军马之事。因俗而治,得其宜矣。”

这里说的“南面”、“南院”指当时的北宋；“北面”、“北院”指辽朝。在辽朝，汉族文化、契丹文化都得以保存，具体体现在取进士、诵史书、制礼仪、吟诗作赋、讲究法制，“华夷同风”渐成文化时尚。

“澶渊誓书”签订后，为了改善宋、辽关系，宋朝将具有侮辱辽朝的军号，改为和平性军号。比如，“改威虏军曰广信，静戎曰安肃，破虏曰信安，平戎曰保定，宁边曰永定，定远曰永静，定羌曰保德，平虏城曰肃宁”。

宋、辽双方，每年互派使臣往来，宋朝的许多名臣，都曾出使辽朝。在往来途中，撰写见闻，史称“语录”。百姓熟悉的清官包拯，于宋庆历六年（1046年）奉命出使契丹，贺辽正旦元节（农历正月初一）。

金在科举制上效仿唐、宋、辽。《金史·选举一》称：“辽起唐季，颇用唐进士法取人。”“金承辽后，凡事欲轶辽世，故进士科目兼采唐、宋之法而增损之。”

金在都城建设方面，海陵王（在位1149年至1161年）也完全效仿北宋东京（今河南开封市）的规制。

金天会十三年（1135年），熙宗完颜亶即位后，兴制度礼乐，立孔庙于上京。皇统元年（1141年）三月，熙宗“谒奠孔子庙，北面再拜，顾谓侍臣曰：‘朕幼年游佚，不知志学，岁月逾迈，深以为悔。大凡为善，不可不勉。孔子虽无位，其道可尊，万世高仰如此。’”

事实上，熙宗颇读《论语》《尚书》《春秋左氏传》《通历》《唐律》及诸史。熙宗对孔子后人，也给予了应有的尊重。

佛教在辽时，兴盛一时。位于今河北省蔚县境内的金河寺，于辽道宗咸雍九年（1073年）时，住持是行均高僧。行均在阅读佛经的过程中，集录出其中常用字和流行俗字，按四声分为四卷加以注音及简单释义，编纂了《龙龛手镜》一书。全书约20万字，是一部通俗的汉字字书，也是辽、宋当时汉字最为宏富的佛学工具书。

《龙龛手镜》随行均高僧传到燕京。当时，燕京（今北京）为辽朝的陪都南京。燕京书商将《龙龛手镜》刊刻，并在北宋广为传播。宋刻本的《龙龛手镜》，因避讳宋太祖赵匡胤祖父赵敬的“敬”字，将其改刻为《龙龛手鉴》。

互市与和平

中原王朝与边境少数民族部落早在汉朝时，便有互市。互市又称“榷场”，游牧民族带来牛、羊及皮毛，换取中原的绢绸、盐、陶瓷等日用品。榷场专设有官员监督贸易和税收。商人入场贸易，须交纳商税、牙钱。

怀来县的互市，有着悠久的历史。早在汉武帝时，在上谷郡治所（今怀来）开“胡市”，西汉王朝商人以粮、布、盐、铁器、农具与乌桓人带来的畜牧产品，进行交易。有了“胡市”，西汉与乌桓人实现了和平与互市，开创了边境地区的和平友好局面。

东汉初年，汉朝放弃王莽时对乌桓的武力征伐政策，采取“以币帛赂乌桓”，给予乌桓以经济上的帮助，并允许乌桓人居住在上谷、渔阳、右北平、辽西、辽东等地。上谷互市经营范围扩大，除与乌桓交易，又吸引了鲜卑、匈奴等民族相互贸易。这就是人们常说的，“开上谷互利之市，通渔阳盐铁之饶”。怀来历经汉唐、辽金，直至清代，作为农耕文化与草原游牧文化的一个交汇点，始终拥有“塞北通衢”之称。

辽、金两朝，300年间在北方相继建立了割据政权。两朝在北方，都大力发展农业，重视教育，善于吸收汉、蒙等民族文化。怀来大地，自古便是多民族生活在这里，最早是山戎，以后是乌桓，后来便是奚、契丹、女真、蒙古等。这些民族在不断交流融合中，逐渐融入到中华大家族，为后来元、明、清等朝代，建立统一的多民族国家、定都北京，奠定了坚实的基础。

“历史是一面镜子，以史为镜，可知兴替。”四千多年来，作为中华民族的一个支脉，随着中华民族脉搏的跳动而跳动，怀来的每一步发展，无不体现着中华民族的坚韧与团结。

关键词： 中华民族 龙龛手镜